大雪封门第三天，整座都已窒息，迎着风雪我摸进了皇家炼金学院。
窗外寒风凛冽，在原本黑暗的书房里我肆无忌惮地点上了蜡烛，一边查找资料一边想象着找到一点吃了不会死人的配方线索。
但此时翻书来不及了，我心里毛燥的根本静不下来。
那几个大夫给我的配方我看着都不怎么靠谱，有个说叫我用宁神花跟银叶草配合的，有个告诉我用宁神花加魔皇草的。可刚才看书里记载魔皇草会产生精神方面的副作用。
在给拉尔夫喝的药剂里面有宁神花，但是这个药的记载是促进睡眠，降低心脏耗氧量？
这他妈的都什么意思？
翻了半天书，我脑子里唯一能想到的只有在拉尔夫失踪前我给他喝的那种药剂。书上没有写这药剂有什么副作用或者禁忌。可这个原本是给弗莱德准备，配合其他药剂让他兴致大发然后一个劲地可劲地折腾小情人的。现在虽然没有把握，但是按照我的理解，它能不能提高她们俩的身体素质，哪怕短暂一会也是可以的。
配制了一大包这个药剂之后又突发奇想地在这个药剂里加上了黄金参。看药典里说黄金参能提高身体机能，可到底是什么身体机能里面又没了记载。也管不了那么多了，配完之后我皱了皱眉头把一瓶试验品一饮而尽。
连做带拿，我把能记住的原材料收拾了一大包带了回去。
急切地奔跑在回去的路上，现在只有祈祷她俩别再出意外。在战场上我保全了奥里登，拼命厮杀结果活到现在，可我似乎除此之外没有做成过一件有利于别人的事情。在希尔斯布莱德劫掠时，我看着那些人就这样被杀死，在奥特兰克，如果不是我好心肖恩应该也没啥大事，他的孩子还那么小……
现在又遇上这两个姑娘……
忽然一种对自己好失望的情绪弥漫在心间。
两个姑娘安静地躺在床上，火盆已快熄灭。
赶忙走到她们身边，看到两个姑娘都是皱着眉头紧闭双眼，摸了摸她们的脸和脖子，额头都烧得发烫，呼吸也很困难，她俩还在坚强地活着。
给她俩各灌了一瓶给拉尔夫喝的那种药水，然后给她们俩把脑袋上搭上了一块湿毛巾后坐在旁边观察她俩的反应。
等到天蒙蒙亮看她俩似乎也没有什么异样和变化，烧似乎退了一点了，遂又给她俩灌了一瓶我突发奇想创造的药剂。
当我被冻得睁开眼睛醒过来的时候天已大亮，火盆里的柴已燃尽，屋里冷得够呛。我赶忙走上去看她俩的反应。奇迹！
奇迹终究还是没有发生！
还在发烧……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摸着她们的额头感觉似乎没以前那么烫了。或许有效吧！我将突发奇想的药剂又给她俩灌了一大碗。
临近中午，终于另外一个姑娘醒了。她爬起来后有些惊异地看着周围，看着我，又看了看菲莉希娅。
“你醒了……”我站在窗边看着外面还在飘的雪花。
她没说话而是突然开始剧烈呕吐。
赶忙给她接过来一个木盆，那些连带着黄色的黏糊糊的玩意一起从她嘴里鼻腔里喷出来。
吐了好一会，她无力地倒在了床上又晕了过去。
腥臭的呕吐物里带着血，那些黄色的粘稠玩意真不知道是什么。
当我从屋外刷完盆子回来，发现菲莉希娅已经趴在床边吐了一地！
到了下午时分，那个最先醒来的姑娘又醒了过来。她从床上坐了起来看到了我。
她茫然地看着我，又看了看昏迷的菲莉希娅。“我在哪？”她的嗓子还是哑的。
“你很安全。”
“我不是……”
“不是，你已经离开那了。”
“我怎么到了这里？”
“你竟然还有力气问这么多为什么呢……”我给她递过去一个碗。
她闻到了碗里的气味，抬头看着我。
“这是医生开的药，宁神花跟银叶草。”
“菲莉希娅她……怎么还不醒？”
“不知道，至少你还活着呢。喝吧，别让我的努力白费了。”说着我转身去看菲莉希娅，她的呼吸变得均匀多了。
她一口气把药全喝了。“谢谢你，我……认识你么？”她问道。
“你认识她就好了。”我说。“我去给你搞点吃的。如果你感觉好点，帮我照顾好她。”
粥还没煮好菲莉希娅也醒了过来。不过她比这个叫露西尔的姑娘身体糟糕得多，吐了两次后她才慢慢缓过劲来。
当她看到是我时眼泪一下子又流了下来。
不知道是误打误撞还是怎样，她俩又发了两天低烧后突然退烧了。
面对她俩的感谢我也不知道说什么好。至少……我救活了她俩，挽救了两条生命吧。
这天夜里我悄悄在菲莉希娅的枕前放下了她俩的卖身契和十六个金币便离开了。房子里还有些吃的，她们醒来可以照顾自己了。
站在大使馆对面的街角，士兵营房的灯已经熄灭。看到这一幕我果断翻过墙进了大使馆，大使馆已空空如也！
弗莱德跟他的小情人已经离开这里了！
忽然失去方向的感觉，我想做点什么可毫无头绪，我不知道该做什么，或许真的如孤狼说的我现在什么都做不了。我甚至有点怀疑我的等待也是毫无意义的。
满是积雪的街道没有人出来打扫。稀稀拉拉的行人全都捂得严严实实匆匆而过。
教堂外撑起了施舍的粥棚。一大堆穿着破烂的人围在那里。修士们忙着给这些穷人们分发食物，看来他们不光会祈祷还是能做点好事的。原本以为洛丹伦王城不会有那么多穷人的，看来我还是太天真。
突然粥棚里发出一阵喧闹，当人群发生混乱的时候，有几个人冲上前去开始抢夺面包。
一旦有人开抢就会有更多的人加入其中。卫兵一下被混乱的人群淹没了。
在饥饿面前，在获得食物机会的面前，没有任何道德可言。
修士们的喊叫声被惨叫和呼喊声完全盖了下去。看着他们乱成一团，我果断闪到一边。
抢夺在最短时间内演变成了暴力，而暴力就一定会流血。维持秩序的卫兵和修士们艰难冲出难民的包围，退到了教堂的门口。
我忽然想起了我以前挨饿的时候。
看着那些饥饿的人群我在心里盘算着如果我在这群人里的一员，我会怎么做呢？
或许我会比他们更过分吧。
因为混乱所以诞生法律，而唯有吃饱才能产生道德。
抢夺很快就结束了。没有得到食物的人群涌向教堂。卫兵们带着修士赶紧撤退到教堂里面并关上了大门。
饥饿的人们没有停下，他们哭喊着咒骂着拍打着教堂的大门。
血染红了他们脚下的雪，有人躺在那不知死活，也不知道是被殴打成这样还是被挤倒了踩踏成这样。他们就像地上的落叶，在人们的脚下被踢来踩去。
夜很快就要来临，没有得到食物的人是不会轻易放过他们的。不一会，一大队卫兵朝这跑过来，可饥饿的人们不仅没有畏惧逃散反而勇敢地迎了上去。
冲突并没有继续发生。我抖了抖身上的积雪，转身离开了这里。
第二天我又溜达到教堂的旁边，令我惊讶的是教堂开放了，难民不是在冰天雪地里而是进到了教堂里。出于好奇，我也走了进去。
可当我走进教堂的时候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我默默躲到一边。
她刚醒过来，身体还未恢复竟然出现在了这里。我不知道她怎么想的，也不理解她都虚弱得很为何会出现在这。看着她给饥民分发食物忙碌的样子让我一下子思绪万千。尤其她低下头的那一瞬间，那一缕刘海垂下，发丝挡在她侧脸的样子让我恍惚。
你们知道么？就这时候，我忽然产生了一种想回暴风王国，回东谷镇的冲动。
知道自己被流放，也曾产生过要回去的想法，不管是调查还是报仇还是因为那个女人，我都想过有朝一日要回去。
后来在拉文霍德训练的日子，这个念头也是我坚持下去的一个理由。
可有些事只要这么一拖，你就会发现越拖越长，越拉越远，直到失去最开始的目标。
那时候我会想，我回去好不好，我想起了艾德温，想起了麻烦，想起了可能造成的麻烦。
那个女人我会想么？
当然！她……我对她还是有感觉的。当然包括另一个“我”。
可我没走只是因为我想试试自己，并且帮“孤狼”做点事。另外一点……我还是想衣锦还乡。
可现在倒好，我摊上事了，虽然也可以一走了之，但我还不想就这么走了。而且拉尔夫这个家伙我对他还是多少有点感情的。
教堂的施舍从早一直忙到晚，好在今天这群人挺守规矩。
等到教堂里饥民纷纷离去，我也悄悄地离开了。
接下来两天我总是呆在教堂里看着她给穷人们分发食物。当然一旦有人闹事我绝不会像那天一样袖手旁观。
我会冲上去抓着他给他拎出去。
“你每天都站在这里。”一个身材高大的灰袍修士走了过来。
我瞥了他一眼点了下头表示回应。
“你也可以去领一份食物。”他朝我微笑。
“我不饿。”我问不想理他。
“你不是本地人。”他并没走。
“谢谢你，修士。我很好，去帮助其他需要帮助的人吧。”
“你是喜欢那个姑娘么？”他微笑的脸虽然没有挑衅的意味和我不喜欢。
我朝他瞪了过去。
“你可以走过去跟她表白。”修士说。
“你是不是管得太多了？修士。”
“你一定不是个简单的人，而爱情之花只有在勇气的催化下才能绽放。”
我笑出了声，“你是个修士竟然还懂爱情？”
“圣光保佑着世间的一切，圣光之力就是爱，爱是力量的源泉。”他说。
“你是想向我传教么？”
“世人应该拥有信仰。”
“那群人呢？”我拿下巴指了指那群还未离去的饥民。
“他们都是圣光的信徒。”
“可圣光并未填报他们的肚子。”我斜眼看着这个面带微笑说话和善的家伙。
“虽然每个人的人生之路并不一样，或平顺，或坎坷。但唯有圣光指引，方可不会迷失方向。”
我盯着他的眼睛，他也看着我。可令我有点震撼的是这人的眼神竟然如此清澈！
不知道你有没有见过一两岁婴幼儿的眼睛，那眼神纯净得让人心里甚至有些惊讶和激动。
他的眼睛很干净，蓝色的瞳仁就像顶级的蓝宝石一样纯净，眼白洁白中似乎带着温润的光芒。
我竟然在一个高大威猛的男人眼里看到了……真诚！
啊！天呐！你们知道么！我……
有那么一刹那我被这个眼神征服了。那个眼神里……我看不到一丝杂念。我从未在任何一个成年人眼里见过如此纯净的眼睛。
除了他，再也没有一个。到现在为止。
你们照照镜子看看你们的眼睛，去吧，去看看自己的眼睛。
你们的眼睛里有欲望，有无知，有贪婪，有邪恶。他没有。
“我看得出你内心其实也是一个坚毅而善良的人，对么？”他的眼眉间……分明带着一丝英武，却……为何又如此温和。他的话让我心里产生了一丝波动。
“你去拯救他们吧，修士。他们更需要你的圣光来温暖他们饥寒交迫的人生。”我指了指周围的人群。
“当寒冬过去，春风带来温暖，你会感受到圣光的伟大。”他依然微笑。“即便过去你对此有所怀疑，但我相信你一定会领悟到圣光之道的！”
看着他的眼睛我忽然笑出了声。
那声笑是从我内心发出来的，但这其实并非我本意，因为这个笑……充满了不屑和鄙夷。
“能交个朋友么？”这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朝我伸出了手，“你好，我叫乌瑟尔。”
